《人间仙境——方力钧水墨》

2022.7.16-2022.10.16

西安美术馆

西安大唐不夜城，以现代化的生活审美体验与经受千年时光的大雁塔交相呼应，时光流转间，恍如一夜梦回大唐。以唐代建筑风格为外型的西安美术馆便坐落于此。在这座将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融会贯通的美术馆举办方力钧的第一个大型水墨艺术展，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正如西安美术馆馆长杨超所提到的，在突破水墨从传统到现代转型的困境上，方力钧的艺术可以带来一些启发。

西安美术馆

步入美术馆，一张超大的展览海报在眼前展开。无数张面孔，是方力钧笔下的人物，更是他的朋友。他们或嬉笑怒骂、或萎靡不振、或若有所思、或乖张孤傲、或空虚无聊……无论如何夸张、如何变形，让我们感受到的却是一个个无比真实的生命历程和生活瞬间。这不禁联想起老舍在《茶馆》里的一句话：“时代是英雄的时代，生活是人民的生活。”方力钧用他个人化的视角，将朋友们在生活中最放松，也是最不可替代的个人特质进行抓取和描摹，让每张面孔之下的情绪、感受、时代故事和人生经历层层铺陈开来，像是一部“方式版”《世说新语》，更是他营造出的一个纷繁芜杂、千姿百态的“人间仙境”。

方力钧 2016.1.24-2020.9.9 70.5cmx34cm 纸本水墨 2020年

《人间仙境 ——方力钧水墨》展出了方力钧一系列的水墨作品，其中多数作品创作于近三年。策展人鲁虹提到，这几年由于疫情的原因，方力钧不常与朋友聚会，他便用“画”朋友的方式，与朋友们进行“神交”。

《人间仙境 ——方力钧水墨》展览现场

相对于公众所熟悉的方力钧油画、版画、陶瓷作品，这些水墨作品打开了我们观看这位艺术家精神世界与艺术理念的另一扇大门。

方力钧曾说：“创作者进入时是不拘泥于形式的。” 他还说：“我创作时常常是根据自己对生活与人生的体验去发现问题，然后再去讨论问题。所以，在创作中，我是绝对反对样式化的。”无论是油画、版画，还是水墨，方力钧从来不拘泥于媒介和所谓的“规则”，他想要找到并实现的，是能够最真实并且最恰当地表达自己的体验、情感与思考的方式。

《人间仙境 ——方力钧水墨》开幕式 嘉宾合影

对于方力钧来说，无论是关注自己，还是关注群体，他的艺术始终都是离不开“人”的。近年来，他将视角落在了更为亲近的身边人之上。他们是艺术家、画廊老板、策展人、收藏家，更是方力钧的朋友。方力钧用随身携带的相机、手机，在各种场合为他们拍照，记录和呈现他们最真实的样子。方力钧说：“这个世界之所以美好在于每个人身上独有的特性和独有的瞬间。这种瞬间不一定是符合社会主流审美，或者是网络时代美颜相机之下的形象。但正因这些每个人身上独有的细节和瞬间，世界才会更有趣和更美好。”

《人间仙境 ——方力钧水墨》展览现场

此次展览中，我们能够看到方力钧突破了水墨材料和传统技法的限制与规则框架，用他喜欢采用的调侃与揶喻的当代艺术表现方式，在恣意纵情的水墨语言与介于似与不似之间的形象之下，塑造了一张张极具个性的面孔，和一个个不受拘束的自由灵魂。

《人间仙境 ——方力钧水墨》展览现场

方力钧：人生常常“慌不择路”，在急迫的时间里做选择并落实，很重要

方力钧
艺术家

99艺术网：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水墨和纸上材料进行探寻和实验的？

方力钧：其实称不上探寻，对于水墨材料我从小就开始接触。小学时期帮着老师们用毛笔和墨做“大批判”的宣传栏，算是特殊年代的一种特殊介入的路径。稍微长大一点，开始接触书法。所以到现在用水墨材料创作，也可以说是一种习惯和本能，只不过不同阶段创作的重点和方向略微有点不同。

方力钧 2018.3.7 55cmx100.5cm 纸本水墨 2018年

方力钧 2021 364cmx580cm 纸本水墨 2021年

99艺术网：版画、油画、水墨，您用这些材料媒介进行创作都很得心应手，材料和形式这些所谓的“外部因素”，对您表达观念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方力钧：材料、工具、方法、题材都是无限的，但人的生命是短暂而急促的，所以必须在特别短的时间里确定要干什么、怎么干，于是矛盾就出现了。这个时候，需要审视身边有什么材料可以用，你会什么，又能做什么。从这个角度来说，人生中常常有些“慌不择路”的时候，必须在有限并且急迫的时间里从容地、有效地把无限中最重要的部分选择出来，然后落实。

方力钧 2016夏 48cmx51cm 纸本水墨 2016年

方力钧 2021.2.8 44cmx41cm 纸本水墨 2021年

99艺术网：用水墨表现人物，您觉得最突出的特点是什么？

方力钧：从材料特质来说，墨与纸可以深度地融合，产生纵深。宣纸这个材料本身自然又柔和，充满人情味。材料本身会决定语言的方向。

方力钧 2018 101.5cmx102cm 纸本水墨 2018年

方力钧 2021.2.10 43.5cmx41.5cm 纸本水墨 2021年

99艺术网：作品名称为什么多以时间命名，而不是被画者的名字？

方力钧：从80年代末开始，我的作品基本上都是没有名字的。没有名字对于表达作品意图会更直接；相反，我认为有了名字之后，会把观众与作品交流的可能性切断，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方力钧 2019.5.29 55cmx100.5cm 纸本水墨 2019年

方力钧 2021.6.25 46cmx37cm 纸本水墨 2021年

99艺术网：什么样的人物表情和状态是您最想要去表现的？

方力钧：我认为有一个词特别重要，就是“失真”。每个人对于美好的理解和想象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之所以美好在于每个人身上独有的特性和独有的瞬间。这种瞬间不一定是符合社会主流审美，或者是网络时代美颜相机之下的形象。但正因这些每个人身上独有的细节和瞬间，世界才会更有趣和更美好。我希望能够呈现的是这些不可被替代的瞬间。

方力钧 2019元旦 34.7cmx34.2cm 纸本水墨 2019年

方力钧 2021.8 20.5cm×14.6cm 纸本水墨 2021年

杨超：促成这次展览的三个重要原因

杨超
西安美术馆馆长
《人间仙境 ——方力钧水墨》总策划

99艺术网：是什么样的契机促成了这次展览？

杨超：方力钧的水墨展，我们提了很多年，也筹划了很多年。

以前，跟方力钧一起去外地或者出国的时候，我看到他总会带着一套水墨材料，在宾馆或者住在外国朋友家里，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画上一会儿。可以说，方力钧的水墨创作，我十几年前就开始关注，并一步步看到了其中的建构历程。所以，我跟他提出，他的一个水墨展一定要在西安美术馆做。

第二个原因，陕西是个“水墨”大省，就全国传统水墨艺术范畴来说，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但是陕西在水墨艺术方面正处在一个困局中——水墨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这是困扰很多陕西艺术家的一个问题。方力钧的这种水墨表现方式，可能会给陕西的、西安的水墨艺术家提供一种借鉴和不一样的观看视角。

方力钧 2020 46.5cmx41.5cm 纸本水墨 2020年

方力钧 2021.8 24.2cm×17cm 纸本水墨 2021年

第三个原因，西安是国家定位的，除北京、上海之外，第三座具有文化特色的国际化大都市。而作为国际化大都市，西安的一个重要属性在于具有“历史文化特色”。然而，历史文化特色不仅仅是对历史文化的呈现，更重要的是历史文化到现代文化的转型，以及如何为中国文化发展作出贡献。方力钧的水墨艺术从文化的角度来说，也给我们带来了一定的启示。

方力钧 2020 364cmx580cm 纸本水墨 2020年

方力钧 2021.8.15 50cmx43.2cm 纸本水墨 2021年

99艺术网：在您看来，方力钧用水墨去表现人物，与他用版画和油画进行表现，有什么区别？

杨超：方力钧是一位善于思考的艺术家。对版画、油画、陶瓷这三个领域的探索都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准，也在传统审美和方法的基础上，作出了突破与创新。

在版画方面，从工具到材料再到尺幅，完全打破了传统版画的技法和表现边界，是对中国版画艺术的极大创新。

借助陶瓷这种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材料和工艺，方力钧表达的是当代艺术的观念和思想。在传统工艺中，一件陶瓷品必须经过严格的控制来实现所谓“成功”的结果，但方力钧的陶瓷追求的是一种偶然性，这本身就是一种“反陶瓷”的做法和对规则边界的突破。

左：2020.12.18-2022.2.1, 70cm×35cm，纸本水墨，2022年

右：2020.11.25-2022.2.3，70cm×35cm，纸本水墨，2022年

作为“玩世现实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方力钧的油画艺术更无需累述。

水墨艺术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方力钧提供了很独特的角度。在当代水墨中，很多艺术家主要是从思想层面和题材上进行变化，但创作方法和审美角度基本还在传统水墨的系统内。但方力钧完全脱离了传统水墨的审美边界。在他的作品里，水墨仅仅是表达自我观念的一种工具。当然，借助水墨元素进行当代化创作的不只方力钧一人，但他的另一个重要突破在于，打破了传统水墨对人物肖像进行表现的尺度和边界。他画的是人物肖像，但他不是肖像画家。在用肖像的表现方法来表达观念的过程中，把尺幅演绎得如此巨大，也是方力钧对当代水墨艺术的一大贡献。

方力钧 2015 43cmx37cm 纸本水墨 2015年

方力钧 2021.2.26 43.5cmx40cm 纸本水墨 2021年

99艺术网：展览之外，还有没有相关的活动对方力钧水墨艺术进行探讨和研究？

杨超：我们将会举办一个座谈会，计划邀请一些西安的水墨艺术家和年轻的批评家，探讨方力钧的作品对西安、陕西传统水墨到现代水墨的转型、建构方面能带来哪些启发。举办这个座谈会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我们需要共同讨论，当代艺术家怎样进入社会公共空间。在当代社会中，艺术家需要像公共知识分子一样，用自己的观念介入社会的公共空间，对社会产生影响。以方力钧的艺术为样本，思考陕西和西安水墨以及当代艺术的发展，也是这个座谈会要探讨的一个重要主题。

方力钧 2022.2.12 61.5cm×45cm 纸本水墨 2022年

鲁虹 ：方力钧用画朋友的方式跟朋友们进行“神交”

鲁虹 《人间仙境 ——方力钧水墨》策展人

99艺术网：为什么要专门对方力钧的水墨作品做这样一个大型的展览？

鲁虹：方力钧重视与朋友的感情，在聚会喝酒的时候，他喜欢给朋友拍照。这种习惯和生活方式也影响到了他的艺术创作。不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用画朋友的方式跟朋友们进行“神交”。平时出门在外，他也会带个装有水墨材料的小箱子，便于利用零星时间进行创作。方力钧早期画的水墨作品尺幅相对较小，到后来开始画一些大型的水墨作品。疫情期间跟朋友在一起的机会比较少，他用这种与朋友“神交”的方式画了一批作品，非常完整。所以，我们在这个时期做这样一个展览，能够集中呈现方力钧阶段性的创作成果。

方力钧 2020 46cmx40cm 纸本水墨 2020年

方力钧 2021.9.7 14.3cm×12.9cm 纸本水墨 2021年

99艺术网：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方力钧的水墨创作？

鲁虹：我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关注方力钧的水墨创作。从新世纪之初开始，我策划了一系列当代水墨艺术展，当时我就发现了方力钧的水墨作品。在《墨非墨——中国当代水墨艺术展》、《再水墨——2000-2012中国当代水墨邀请展》，以及在北京民生美术馆举办的《中国新水墨作品展1978-2018》等展览中，我都邀请了方力钧参加。

方力钧在上中专的时候，就曾经比较系统地学习传统水墨与写实水墨的表现规范。方力钧的水墨作品，有传统但又超越了传统。他有意规避了传统水墨与写实水墨的表现规范，进而自创了一套新的艺术手法。

方力钧 2019.4.5 41cmx61cm 纸本水墨 2019年

99艺术网：方力钧的水墨创作有哪些特点？

鲁虹：方力钧的水墨创作大致分为三种手法：第一是采用了纯粹的白描手法；第二是在白描的基础上染色；第三则是主要采用了泼墨或没骨的方法，而且是以水与墨为主。另外还有一些作品由于混用了以上各手法，所以很难加以分类。如果硬要加以归纳的话，我们似乎可以说，方力钧在进行水墨创作时，其实无非是在传统水墨中的白描与泼墨的方法之中寻求变化，具体办法就是在其中注入一定的西画元素。这也意味着，方力钧相关水墨手法的创造既要归功于他对特定价值、趣味与想象的追求，亦要归功于特定社会背景和历史背景对视觉形象所提出的全新要求。在这里，有一点必须说明，即我在上面的说法并不是想强调或暗示方力钧所创造的相关水墨手法就比传统水墨与写实水墨的规范要好，而是认为这一套手法更加适合于他，因为其使他能自由地追逐想象的思路，进而找到与心理状态相适应的画面效果。

方力钧 2018 72cmx72cm 纸本水墨 2018年

图片致谢：西安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