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故事

维米尔笔下怯怯凝视着的女孩是否真嫁了个屠户

维米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成为绘画史上经典的图式,随着同名小说、电影的创作,公众对《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充满了各种想象,但这幅作品的模特可能是维米尔年龄最大的女儿玛丽亚。史料记载,维米尔在43岁(1675年)溘然长逝,这位安静且内省的艺术家,如今和梵·高、伦勃朗并称为荷兰三大画家,但维米尔却被遗忘了长达两个世纪,直到19世纪50年代,被法国艺评家杜尔发现,这位埋没的伟大风俗画家才光照史册。


扬·维米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1665年,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

她侧身、回眸、凝视,而人们已经沦陷在她无邪的眼神里。

她用无邪的眼睛,与观画者直愣愣地对视了350年,没有人能洞悉这眼神背后的东西,也没有人能识透画面黑色背景的寓意。

这种莫名的紧张关系,是维米尔用画笔营造的谜。

或许,这原本就是一幅简单的、类型化的人脸肖像(tronie),模特无名无姓,无从考证。只是少女因黑色背景所反衬出的明媚,她微启的双唇,她的欲言又止,让人有了过度解读的冲动。

1999年,美国作家特蕾西·雪佛兰脑洞大开,创作了一部小说。四年后,英国导演彼得·韦伯又将小说搬上了银幕,首次执导即大获成功。小说、电影,均与画作同名:《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特蕾西·雪佛兰和彼得·韦伯携手虚构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是一则略显凄美的爱情故事,发生在画作者维米尔与画中人葛里叶之间。作为“淫媒”的,就是戴在葛里叶左耳的那只硕大的珍珠耳环。有必要强调一点:这只珍珠耳环,属于维米尔的太太卡萨琳娜。


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剧照

谙熟套路的读者(观众),没准已经猜出故事的结构,一个高仿当代都市情感剧的维米尔风流小传,时间是十七世纪六十年代,地点是荷兰南部小城代尔夫特。

葛里叶家境贫寒,迫于生计,到维米尔家做女佣。注解:与其说维米尔家,不如说是维米尔丈母娘家,画家是入赘女婿。女婿是半子,入赘女婿是全子,当然全子也是犬子。在这个家里,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趾高气昂又见钱眼开的老夫人和颐指气使又敏感善妒的少夫人,以及画家维米尔与少夫人卡萨琳娜开足马力生下的一大堆孩子。所以,你能想象美丽、清纯、无邪的女佣葛里叶在维米尔(丈母娘)家的处境有多糟。

更糟的是,仆人眼里有了英雄。未谙世事的女佣对风华正茂的、“吐词仿佛含着肉桂香味”的艺术家生出了淡淡的情愫。这份情愫,像打翻了的胡椒粉,播洒在女佣休息的阁楼里、劳作的厨房里、艺术家创作的画室里、藏着光与影秘密的暗箱里,也在少夫人卡萨琳娜的眼里。


维米尔,《倒牛奶的女仆》,1660

严防死守下,淡淡的情愫也犹如惊弓之鸟。尽管在电影里,维米尔与葛里叶身体接触的极限,是后者为前者研磨颜料时两人手指电光火石间的一触。尺度,甚至没有超越西斯廷教堂天穹画《创世纪》中上帝与亚当指尖的距离。阻止两人完成突破的,是楼下女主人的一声呼号。

暧昧有所附丽才能心安理得,而艺术是最佳旗号。丈母娘与赞助人范·拉文联手催逼新作,维米尔决定以葛里叶为模特创作一幅画。他指挥她摆姿势,让她摘掉白色的头罩,换扎了蓝色的头巾;她拿出尖锥,让他在自己耳垂上穿出耳洞,戴上属于他太太的珍珠耳环。万事俱备,他把她落实到了一块比八开纸稍大的画布上。

蓝色头巾下的珍珠耳环,是整幅画的点睛之笔,而好事也终因这只耳环而败露。卡萨琳娜听到传闻,看到了画作,印证了传闻。悲愤中,卡萨琳娜用一句“这太淫秽了”为画家与女仆即将出轨的事故踩了刹车。故事大体结束。


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剧照

美好的收尾是:女佣离开了既不愉快也不般配的画家,嫁给了一直追求她的屠户彼得。彼得与葛里叶年龄相仿,生得唇红齿白,一表人材,想必也没有胸毛。在作为屠户老婆的生活开启时,她收到了他送来的那副珍珠耳环……

小说和电影所要表现的,是被阶级壁垒所窒息的爱情。这种流俗的诠释,可以视作作家和导演对画作背景的胡乱涂抹。譬如,在电影里扮演葛里叶的美国大妞斯嘉丽·约翰逊,用力过猛,篡改了少女的表情——画中人的眼神是无邪的,而银幕上葛里叶的眼神是怯怯的。

这份怯,是虚构作品在事实面前必然的信心阙如,尽管关于维米尔的史料是有限的。

事实上,维米尔创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时33岁,而他搬到丈母娘家居住是在成画七年之后,所以哪怕真有一个叫葛里叶的女佣,她也没机会被老夫人刁难。事实上,维米尔虽在当时画坛有一定名声,但其生活状况可谓穷困潦倒,《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画面如此之小,因为大面积的画布对穷汉画家而言是一次经济上冒险,所以哪怕虚拟的葛里叶与真实的维米尔真有什么暧昧,他们之间也没有阶级壁垒,而只有伦理困境。


维米尔,《小街》, 1657 –1658

虚构唯一命中的靶点是,维米尔和太太卡萨琳娜的确生了一大堆孩子,11个,恰好是一支足球队的首发阵容。比较接近的考证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模特可能是“足球队”中年龄最大的女儿玛丽亚。

史料记载,维米尔在43岁的壮年(1675年)溘然长逝,死时一贫如洗,负债累累。他欠面包房的钱,足以在代尔夫特买一栋房子。那一年,距《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成画整十年。如果真有一位叫葛里叶的女佣,如果她的命运真如小说和电影所表现的,想必此时她一定过着衣食丰足的日子,也生了一大堆孩子。不过,有些事她肯定不知道,维米尔死后竟然被艺术界遗忘了两个世纪,直到1850年代才被法国人杜尔打捞出来。

维米尔重见天日,在于他用画笔展现了人们日常的生活。在日常生活里,有太多清纯女孩嫁了屠户的例子。


维米尔,《织花边的少女》,1658-1660


维米尔,《绘画艺术》,16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