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富比将呈现傅抱石杰构西山夜渡图
香港苏富比将于10月2日举行之“中国书画”呈现傅抱石四十年代杰构《西山夜渡图》,乃欧洲重要私人珍藏。
欧洲重要私人珍藏:傅抱石《西山夜渡图》
傅抱石《西山夜渡图》
一九四五年作
设色纸本 立轴
177.8 x 57公分
估价待询
本幅乃画家应法籍越南人杜安之嘱,为其父而制。杜安乃越法混血儿,一九四三至四五年在华期间,深喜傅抱石画艺,故取与其姓氏有关之中国历史题材,向其直接订画。
「杜安」乃越南姓氏,画中上款「段永顺」,即《傅抱石年谱》中所述及「法国驻华使馆人员」杜安(1914-1978)之父亲。
段永顺(1882-1946),法籍越南人,获法学博士衔,曾服务于法国南锡市上诉法院。
身世
杜安先祖于明室倾圯之际,避兵迁移越南,世代安居繁衍,其父永顺娶法裔女子,故他乃越法混血儿。他生于越南,赴法国接受教育。欧战爆发,法国陷敌,他投身戴高乐将军领导之「自由法国」,奋起反抗,获派赴北非之法属阿尔及利亚,加入印支殖民地炮兵营,官阶中尉。一九四三年,转赴印度,接受空降训练,策划潜入当时轴心国成员日本占领之越南,盖其身份可资掩护,于敌后徐图兴复。一九四三年八月廿七日,国民政府与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即「自由法国」)建立关系,杜安一行身负秘密任务,同日自加尔各答飞抵昆明,转赴重庆。
有称其身份为「使馆翻译」,他初扺陪都时,尚未有使馆之设,实际主理宣传事务,在重庆电台设立法语广播服务,与所谓「翻译」一职毫无关系。又谓「懂中国话,带有广东口音」,他似不谙中文,与傅抱石见面时尚需翻译陪同,关于中国文化历史知识有赖身边友人详告,也许众口转述未确,或将他与所携之华人翻译身份误调,以至张冠李戴!
傅抱石《阳关送别图》
来源:香港苏富比,二〇〇一年十月,
「摘僊馆珍藏近现代名画」专场,编号102
又据傅抱石在一九四四年五月写有《阳关图》,题曰「癸未九月廿一日,予所写《阳关图》为法国杜安先生藏去……」,所述日子乃公历一九四三年十月十九日,即杜安间关千里抵渝,未及两月,正值工作未得开展,同侪间人事纷扰之际,却有闲暇心情赏画购买,并结交傅氏,行径倒令人啧啧称奇。他口中颇有提及的名字,却是军统负责人戴笠、中美合作所副主任、美国海军中校梅乐斯(Milton Miles)等,皆中美情报头子,他携返法国之多方印章,虽非名家鑴刻,却有出于戴笠所属而刻制者,从上述种种迹象推之,其真实身份模糊未辨。他自一九四三年八月廿七日抵昆明,逗留至一九四五年八月中旬抗战胜利,约于年底离华返越,后再回法国。一九七八年殁于希腊。
杜安亲撰记录驻华经历之法文打字稿
杜安在华时收藏之印章,
其中有印文为「道安」者,亦杜安之译音
画缘
「杜安」=「Doan」=「段」
杜安具华人血统,留渝两载,置身深厚中国文化传统之氛围中,耳濡目染,遂生追溯家族根源之意。他商诸翻译,铺展中华文化发源地之黄河流域地图,春秋时郑国疆域即于此地,遂引郑庄公弟叔段之故事,盖其姓「杜安」之中文转音即「段」,以此渊源,取《左传?郑伯克段于鄢》篇章为题,修函邀傅抱石以此入图,写成《郑庄公会母》。
傅抱石《郑庄公会母》
来源:香港苏富比,二〇一六年十月,中国书画拍卖,编号1362
画家复接此源流,焦点仍紧扣其姓氏「段」。若祖先上溯春秋郑国之叔段,则东汉时军事奇才段颎乃延续此追寻先贤之过程,盖段颎祖先出自叔段,遂据段颎「夜破东羌」之历史故实,现于笔下,此或同出于杜氏身旁翻译之提议,两者题旨贯串,历史时序编排具先后之分,但皆源自段氏一脉,最后在画中如何体现,则仰仗傅抱石之构思与笔下功夫了!
画家为杜安绘制之《夜破东羗图》
来源:香港苏富比,二〇一六年十月,中国书画拍卖,编号1482
他按段颎之历史题材,先后写成本幅《西山夜渡图》及《夜破东羗图》两幅,取材如一,构图、创作手法却大异其趣。本幅承袭传统,风格写实,偏重行军列队气势,处理手法上接明清时代之历史画卷;《夜破》则手法创新,构图见虚实相应,以气氛营造为主,画面较具戏剧效果。
写毕,与杜安碰面,展陈所携画卷,先出示已装裱之本幅《西山》,其画恰如杜安想象之中国传统历史图卷之典型,参合傅氏独特之笔墨风格,故甚感满意。画家复捡未付装池之《夜破》,自谓醉后写之,一同赠予。据傅抱石在题跋上称,上古图籍多有散佚,且时逢战乱,引据资料,求之匪易,故以此为题,考证细节,一景一物,费煞思量,反复斟酌,方可下笔,且一图两画,手法迥异,难度之高,无疑属画家自我挑战!
历史
本幅取自班固〈后汉书〉,内容乃东汉时段颎率兵平定东、西羗诸役中之一幕。段颎,甘肃武威人,活动于公元一世纪后半期,幼习骑射,通谋略,投军旅,戍边征战十余年,与羗人作战先后百余次,率平定东、西羗,以功封侯,食邑万户。图中所记,正是建宁二年(169年),段颎调遣将领,分兵追击东羗,军士夜上西山,图一举歼敌。
傅氏实经仔细思量,取纵长画面,透过窄长空间,营造于崇山峻岭行军之压迫感,只见军士荷戟,衔枚噤声,侧身低头,队伍如长蛇曲折般,穿插于密树层岩中,依山势,自上而下,缓缓而行,军容井然有序,刻见纪律严明。行列中,一人系冠披甲,于众兵拥簇下,俯伏坐骑上,见其面颊方正,三绺长须,目光炯然,仪容威严,坐骑通体雪白,系以朱色缰辔,在皂衣行列中格外瞩目,旁有「段」字大幡展动,三军主帅段颎赫然在目。图中人物众多,虽难逐一交待,除主角段颎外,画家未有忽略其身傍随员,衣冠服饰,持旗执缰,以至面貌神情,皆有着墨。隐现山中之大队,距离渐远,容貌渐次模糊,仅见冠顶戟端,旌旗招展,于蜿蜒盘曲之山道鱼贯而行,千军万马,足堪想象!
画家处理手法接近传统,或借鉴于前人构图,如〈明皇幸蜀图〉,如〈出警入跸图〉,取其行伍结队布列,层层转进于山林之景象,辅以其笔下典型之山水布局,重峦积叠,林荫密护,树石纵横交错,深夜行军之肃穆森严情境,于此毕现。画家取擅长之散锋擦染之法,敷以深沉色调,亟见山体之厚重感,赭墨交融,偶点以靛蓝、石青,皂衣行列中醒以白马红缨,突出人物主次关系,更属神来之笔。画上取完整之「中华」年号纪年,傅抱石应杜安嘱写之作,皆纪年如此,或因对方具外交官身份。又曰「中国陪都重庆」,兼署创作之具体日期,即日寇投降一周之后,自有庆贺抗战胜利之意,亦属画家笔下仅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