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坚信艺术应当是非常令人愉快的。……无论何时何地，都存在着巨大的痛苦。但我相信，作为一名艺术家，我的职责是克服和减轻绝望带来的无助……新的观察方式意味着新的感受方式……我确实相信绘画可以改变世界。

——大卫·霍克尼

大卫·霍克尼
Photo by Aurelien Meunier/Getty Images

将大卫·霍克尼被定义为一位多才多艺且适应性极强的艺术家，并不为过。在他多产的职业生涯中，从绘画到版画到摄影，他总能无缝衔接地穿梭于各种不同的媒介和技术之间。充满活力的迷人色彩和对创新技术的使用，让他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个人属性。在他众多的作品中，有一类不可或缺但经常被忽视的部分——纸上作品。

从20世纪50年代早期的素描，到他近期的数字艺术作品，霍克尼不断在尝试重新定义纸上艺术的表现力。不久前，艺仓美术馆新展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开幕，百余件纸上作品中，丰富的情感与氛围力量在展厅中蔓延，呈现出这位杰出艺术大师开创性创作版图的一个重要章节。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01

跨越50年的创作

本次展览的主题《纸间漫行》对霍克尼长期进行的纸上作品创作进行了精准地概括，“漫”既代表时间概念上的长，也描绘出一种自由无拘束的创作情绪与态度。展出的作品跨越1960-2010年代，几乎涵盖了霍克尼整个职业生涯。在时间的跨度中，让观众得以纵向、系统地对比观看和研究霍克尼的创作历程和创作思想。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展出的作品包括泳池系列、艺术家亲朋好友的肖像作品，和最近期的iPad数字创作，通过沉浸式的策展路径，突出了霍克尼作品中的情绪力量，打通艺术家、作品与观众之间的情感通道。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大卫·霍克尼
上：《天气系列之雾》, 94 × 81 cm，1973
下：《马特洛特凯文德鲁兹》（Matelot Kevin Druez 2），2009

02

霍克尼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

大卫·霍克尼1937年出生于英国布拉德福德，上世纪60年代在搬到洛杉矶之前，他曾就读于伦敦的艺术学校。在那里，他创作了著名的“泳池”系列作品。从那时起，除了绘画，他开始接受用不同的媒介进行创作，包括照片拼贴，视频和数字技术，而贯穿这些不同形式的作品的线索，是霍克尼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霍克尼对“观看”有着特别的兴趣，他通过传统和前沿的艺术创作方式，展示他对于如何看待世界的痴迷，以及现实世界的时间和空间如何被平面的图片表面所捕捉。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我一直是一个观看者……这就是艺术家的工作。”霍克尼认为，观看的过程可以使一件东西变得美丽。“如果你像我认为的那样，把这个世界看作是美丽的、刺激的和神秘的，那么你就会觉得自己很有活力。”带着这份活力，即便是近90岁高龄，霍克尼依然有颗跃动的童心。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不过，要把眼中看到的复杂物象进行简单化处理，并引发人们的情绪共鸣，并不容易，但却重要。在霍克尼看来，艺术家试图做到的是让人们更接近某些东西，因为艺术是关于分享的。艺术家期待通过他们的作品将心中的宝藏传递给人们，但很多时候，很多人并没有能力接收。霍克尼则不同，他很善于化繁为简，用一种看上去平实、简单、自然、本真的方式，将眼中这个复杂的世界解构，剔除掉晦涩的修辞，无论是风景还是人物，都努力还原其本来的、迷人的样子。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大卫·霍克尼
《西莉亚和椅子》, 35 × 41 cm，1986

03

泳池、缪斯、花与空椅子

艺术是表达艺术家本能的方式之一。霍克尼曾说：“大多数优秀的艺术家都相信自己的直觉。我也相信我的。有时它会让你犯错误，但没关系，因为没有失败这回事，只要从中吸取教训，然后继续前进。”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霍克尼坚持探索描绘可见世界的各种方式，并将他感受到的东西传达出来，通过展览中的几件重要作品可对他的这一思想进行呈现。

“更大的水花”

大卫·霍克尼
《艺术家肖像（泳池与两个人像）》
压克力 画布，213.5 × 305 cm，1972
及创作前的准备
© David Hockney

20世纪60年代中期，霍克尼移居加州。洛杉矶的阳光、轻松的生活方式，以及无处不在的游泳池，与他的家乡英国更为保守、多雨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这些泳池象征着加州生活的一个典型方面，让霍克尼非常着迷。

大卫·霍克尼
《更大的水花》， 1967
© David Hockney

“泳池”传达了霍克尼作品中普遍散发出的奢华和神秘气息，也隐喻着一种构建他自己心中天堂的一种方式。在霍克尼画面中的“泳池”里，人们漂浮在原始的自然和人为的文明两个极端之间。

大卫·霍克尼
《水池——蓝印墨纸本创作》
28.7 × 24.5 × 28 cm, 1980

在此次展出的作品《水池——蓝印墨纸本创作》中，霍克尼只描绘了泳池的一角，隐去了周围的环境，以让我们的视觉只停留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泳池被描绘的非常简单，仅由彩色平面组成。大面积的抽象线条，会让人产生这是一幅抽象画的错觉。然而，看似简洁、随意的深蓝色线条，又直接让我们的视觉与生活经验产生联系，毫无偏差地回到现实主义的画面轨道上。水性材料与干燥的纸张之间存在一种张力，借由从右上角射入水中的光线，烘托出一种强烈的氛围感。

1978年，迈克尔·蔡尔德斯拍摄的大卫·霍克尼和模特在好莱坞山霍克尼家的游泳池里。©Michael Childers

“移动的焦点”

《移动的焦点之格雷戈里》和《移动的焦点之西莉亚》显示了霍克尼是如何打破经典透视关系和材料的限制，用他的方法对人物绘画进行实验的。虽然同名为“移动的焦点”，两件作品在观看视角和创作方法上却不同。

《移动的焦点之格雷戈里》由一种跨媒介工艺制作完成，包含了拼贴、手工纸和平板印刷技术的多种油墨萃取的分层方法。霍克尼刻意弱化了人物形象的立体感，将三维空间平铺开来；竖版的画面，甚至有了传统中国画的散点透视的效果，视角所落之处皆为焦点。尤其是拥有毕加索的立体主义风格的人物面部，在强化了画面的可读性的同时，也让我们从绝对的结构关系中抽离，想要探究人物的内在世界。

大卫·霍克尼
《移动的焦点之格雷戈里》
彩色石板，1984

《移动的焦点之西莉亚》则显示了霍克尼的另一种视角和创作尝试。他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情感用糅合、交错的线条和色块来表达。对比强烈且夸张的色彩突出了画面的焦点，也带领视角进入起伏的空间关系中。

虽然霍克尼会积极运用新科技，比如摄影技术进行创作，但他认为机械是无法代替眼睛的，“照相机看不到空间，它只能看到表面；而人能看到空间，这才是更有趣的。”也正因如此，我们可以相信，霍克尼对艺术的热情是有血色的，而不仅仅是套用新的技术来体验呆板且肤浅的形式。

大卫·霍克尼
《移动的焦点之西莉亚》
125.9 × 99.2 cm，1984-1986

花与空椅子

霍克尼的生活态度常能感染到他周围的人，比如他喜欢画花，他说：“我每天都画花。我把它们送给我的朋友，这样他们每天早上都能得到新鲜的花朵。”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此次展览中，不仅展现了霍克尼对生活的热爱，也真实地反映了作为一个平凡人的饱满的情绪层次。

忧郁、孤独和沉思的情感表现，通过他作品中的空椅子得以集中呈现。宁静的气氛中，孤零零的空椅子如同被赋予了人格，在等待与人产生关联的同时，独自面对时间的侵蚀；它们如同丰碑一样，有着压抑的庄严感；但同时，作为日常生活中最平常之物，又被消解掉了存在感和意义，轻飘地被冷落、被忽视、被遗忘，如同平凡的人生一样。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

04

不与新科技较劲

霍克尼并不拒绝借助新科技来观看这个世界，并将他看到的一切呈现在画面上。在他看来，包括摄影、电影在内的新科技艺术与绘画是一组密不可分的关系，它们都在涉及构图、色彩和故事。此次展览中，我们也能看到霍克尼最近期的iPad数字创作。

在艺术中，新的观看方式意味着新的感受方式。而时间与空间的交织，在展厅中霍克尼的一幅幅作品之间流动。在被过度的紧张和焦虑裹挟的当代生活中，多彩的颜料轻盈地铺陈于纸面之上，还原了世界原本色彩的同时，也抚平了观众的内心褶皱；跃然纸上的自由笔触，勾勒出霍克尼面对生活的人生态度——松弛饱满、充满生命力，混合着展厅中弥漫的轻松氛围，传递给驻足于画面前的人。

“大卫·霍克尼：纸间漫行”展览现场
艺仓美术馆，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