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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景缘看艾安如何展开艺术炼金术

更新时间 2024年10月30日 2024年10月30日

2022年4月24日，艺术家艾安的最新展览“艺术炼金术”在北京“东景缘”开幕。

艾安的坦培拉作品所散发的宁静、古典与优雅的气质，在“东景缘”这个传统与现代相缠绕的空间中，被烘托出了一种更为极致且浑然天成的质感。

展期I Duration
2022年4月24日至2022年5月24日
24 April 2022 - 24 May 2022
地址 I Address
北京市东城区沙滩北街嵩祝寺23号

艾安说：“坦培拉 (Tempera) 绘画的方法使得其绘画过程很安静也很漫长, 这种状态跟我性格里某个潜藏的特质有着比较一致的契合, 寻求一种最自然的状态和一种平实的生活方式, 也许一直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东西。我也曾经尝试画过大尺寸的绘画, 但是那个过程里心浮气躁的心态和手忙脚乱的过程, 总是让我想起蜗居在一隅静心画着小尺寸坦培拉的安逸和随性, 和急功近利的态度相较, 我更喜欢简单到极致的坦培拉: 画面不需要很复杂, 也不需要太多没用的东西。这是一种最符合我个人生活状态的方式。我希望有人能够从画面中感受到这种自然状态。
无论是生活还是艺术, 也许简单才是最好的。”

艺术家艾安

回响时空——艾安的形色编织

文/杜曦云

蛋彩画/坦培拉（英文：Tempera或Egg Tempera）是一种绘画媒介，主要是将矿物颜料粉与鸡蛋液混合来绘制（有很多种混合方式）。它的颜色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可以长久保存。因为颜料干燥的时间非常快，绘画技巧是一层一层的覆盖，并尽量使用交叉笔触（cross-hatching），可以画的非常细致精确。色彩层次丰富、透明，画面带有朦胧而柔和的光泽。

城堡，木板坦培拉，26 x 34 cm，2020 / 2021

蛋彩画的技术在古典世界就已为人所知，在拜占庭世界和中世纪及文艺复兴早期的欧洲，它是木板画和泥金装饰手抄本的主要媒介。在15世纪北欧的早期尼德兰绘画中，油画取代了蛋彩画，成为绘画创作的主流媒介。1500年左右的意大利，油画也取代了蛋彩画。在希腊和俄罗斯等地，蛋彩画则继续被传承着，是东正教圣像画的传统媒介。

在19、20世纪的西方艺术中，拉斐尔前派、社会现实主义（Social Realism）等流派的画家们，还有形而上画派的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表现主义的奥托·迪克斯（Otto Dix）等，依然在周期性地复兴蛋彩画技术。

谢幕，木板坦培拉，60 x 46 cm，2020

因为性格和契机，艾安很早就选择蛋彩画的方式，并在多年的揣摩中对这古老媒介得心应手。制作基底的工序复杂、耗时长久；层层叠叠的“编织”式绘画方法，相当考验耐心。但他有条不紊的缓慢推进着，乐在其中。

此时此地最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艾安保持着他的敏感；在此时此地不可重现的前因，和尚未见到的后果，如空气和引力般留待有心人领会，艾安在追忆、推想的过程中，让他在当下的直觉有了厚度和奥秘。于是，他的画面混合着直觉和想象，在正视当下的同时，回溯古典时代对神圣维度的敬虔，将当下保留、推送到未来时空中，盼望在更开放的情境中再做判断。

仿佛在和层层叠叠“编织”的画法呼应般，艾安的作品在视觉和意味上层次复杂。他既是设置密码讳莫如深，又是泄露机密悲天悯人。在蛋彩画特有的亚光、含蓄的美学氛围中，他用丰富的形象和符号，构造出一幕幕亦真亦幻的情境来。这些情境中，充满耐人寻味的象征性，柔软克制的情绪流淌其中。优雅的色彩兼有沉稳和明快，想象力生长出来的形象妙趣横生，精致入微的细节引人反复观摩。丰富的形象和符号，则启动观者的当代生活经验和古典知识储备，在美学魅力的诱导下开放心灵，在可见的经验维度和不可见的超验维度中穿梭。

兔子1 木板坦培拉 34x34cm 2018

对人群的疏离和冷峻感，在艾安的很多作品中是基调，这和他对世道人心的体会息息相关。人心叵测，世事无常，越是察觉到人性的幽暗，就越是和他人保持审慎的距离。在天地之间、各种环境中独自行走时，更容易产生丰富的独立思考，但孤独寂寥感也油然而生。从1990年代早期的作品开始，随着时代的变迁，不同的意味和气息在他的画中不断刷新着，但疏离、冷峻感一路延续下来，至今挥之不去。

羊、狗、兔等温顺驯服的动物，在艾安的画中被拟人化。在不同的情境里，结合各种道具、装束和符号，他赋予它们以各种角色和性格。它们或温顺的承受和忍耐着冷酷处境，或在压抑闷窒中保持着敏感和警觉，或随时准备着反击隐形的对手，或在看破后豁达释然……这些个人主义气质浓郁的动物，带有自传色彩，从多个方面转化着他在时局中的阶段性状态和感悟，因象征性的表达而意涵更加丰富。

倾巢之覆，木板坦培拉，46x38cm，2019

按创作时间的先后顺序来看艾安的一幅幅作品，不啻是一部人生感悟的个人史。心态由忧伤、彷徨转向平静、淡定，保持着愤慨的火种，但能从容的接受现实境况的不堪，以及年华渐渐老去而一切似乎丝毫未变的趋势。依然在心底流淌不息，但理性的加以控制，并时而反思其中的问题，轻松的加以自嘲。能承认理想在现实中的溃败，但仍然能心怀盼望，信靠于浩瀚时空中的遥远未来。

艾安的美学趣味和技术方法，一以贯之的延续到如今。古典的底色和秩序中，添加当代的简洁明快；现世的因素和碎片，纳入通过想象力扩展的格局和层次中；在象征主义式的结构中，情绪和观念的比重达到均衡。用纤细画笔缓慢而节制的层层覆盖中，锋利刚直的情绪被淬炼的柔软润泽。

镰刀手木板坦培拉 18x 22.5cm 2018

“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就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永恒和不变”（波德莱尔）。在盛产轻浮、媚俗、短视、躁狂的本土当代艺术氛围中，艾安多年如一日的蛋彩画生涯，在过渡、短暂、偶然和永恒、不变间编织经纬，如异类般难能可贵。正视当下，回溯古典，盼望未来，支撑起艾安作品的张力空间；复杂意味转化为视觉魅力，在其中滋生蔓延。这是他的禀赋、经历、修养等的综合做工。

对人性的怀疑和警惕，让艾安作品中的个人主义气质坚定而自信。对人性不抱幻想，又让艾安作品中流露着宿命的悲情，抑或悲情的宿命。确认人性的底色纯然幽暗的话，对人世的判断是顺理成章的，这也是敏感者们不约而同的共识。但冥冥中自有天意，又是远高于人性的，向这超验能量开放心灵，让人自觉不自觉的超越自己有限的经验和理性。于是，在艾安的近作中，我们看到了《城堡》（2020-2021年）这样的出乎意料之作，而且不止一幅。

2022年3月29日于北京

西班牙驻上海总领馆文化处处长
易玛（Inma G. Puy）评艾安作品

距离艾安第一次在北京的个人画展——“沉默的城”作品展，已经过去25年了。当年那场画展还是在中央美院在王府井校尉胡同的旧址举办的。而从那时至今，世界也在经历着一轮轮的风云变幻。

虽然世界的变幻不定，但是艾安这些年一直坚持他悠然与平静的绘画风格，来阐释这个极度混乱的世界。我认为，他是唯一一位依然使用坦培拉（Tempera，也称为蛋彩画，一种水性坦培拉）这种古老的绘画技法的中国画家。这种绘画方式有趣，且需要非凡的耐心。坦培拉绘画是已知世界上最古老的绘画技法了，在古埃及的石棺装饰，古代印度的绘画中，都能看到其应用。这项技术在古典世界已经广为人知，彼时，它大概是从蜡画发展而来的，是拜占庭世界、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用于木板圣像画和手稿彩绘的主要媒介。事实上，米开朗基罗现存的所有画做都是蛋彩画（湿壁画）。随着时间的推移，蛋彩画逐渐衰落，在西方世界逐渐被油画所取代。

剧终，木板坦培拉，34x34cm，2020

蛋彩画是一项极其费力的绘画方式，通常只使用蛋黄作为调和液。绘画时，颜料混合物必须不断调整，以保持脂肪和液体之间的适当平衡，水和蛋黄的稠度需要不断作出微调。当颜料干燥时，艺术家会添加更多的水来保持与之前一致的颜色，蛋黄与空气接触时间长了会变得浓稠，这也需要画家不断加水来调整。这是一个细致而缓慢的过程，需要反复推敲；无法盲目求快，一蹴而就。因此，艾安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一幅画。这就是为什么他需要这么多年，才能再次向我们推出如此高水准的个人展览，让我们看到这些从未出版（且世人未知）的作品。

凝视，木板坦培拉，30x 40cm ，2021

25年前，“沉默的城”向我们讲述了无人居住的城市，这些城市被羔羊占据。现在，在全球的疫情之下，它似乎成了一种预言，预示我们今天新冠大流行下真实的情景，这几乎成为了现实。这一次，艾安牵着我们的手，带我们走入那个不再天真，却如梦似幻的场景中，那里充满了令人不安的人物、象征性的元素，或是弥漫的威胁感；树在空中失重飘浮，人物庄严地观察着我们，还有居住在文艺复兴时期城市里的奇异生物，都被他以一贯精准的刻画手法展现出来。我们甚至认出了这位披着斗篷和兜帽的神秘男子，他也曾在过去的作品中现身。在他新的木制支架（木板）中，我们再次遇到了那些矛盾和奇怪的现实，他用平淡的色彩，带我们不断的反思我们到底是谁，或者，想要成为谁。

意大利记忆，木板坦培拉，32x40cm，2022

艾安的回归，且忠于他的传统，作为一位深入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中的“冷漠的叙述者”，在他营造出的朴实的氛围感中，呈现出一个个非凡的事件。他一言不发，却创作出一个充满奇异元素的宇宙，这些元素被视为他艺术创作中“常态”的一部分。他从前不会为我们解释这些事件，我想，以后大概也不会。

我们会无法避免地想到超现实主义画家马格里特的一些作品，或是德·奇里科的形而上风格的绘画。但事实是，尽管近几十年来中国艺术蓬勃发展，艾安仍然保持独立的画风，他的思想和艺术原则不受潮流和时尚、群体利益或市场压力左右。我们知道他仍然喜欢反讽，喜欢颠覆的视觉冲突和双关暗示。因此，这个古旧庙宇改建的东景缘空间，无疑是接近艾安奇特而永恒宇宙的最理想的场所。它为这个不确定的时代，提供了一块宁静与寂寞的绿洲。

刀，木板坦培拉，25x40cm，2018

Temple东景缘创始人、策展人
温守诺（Juan van Wassenhove）评艾安作品

我作为一位普通的中国当代艺术收藏家的生活，始于25年前，那场在中央美术学院画廊举办的“沉默的城”主题展览。

当时我住在天津，为摩根大通工作。我记得当年看到艾安的展览是何其震撼。具体地说，就是那幅《沉默的城-大风景》，它彻底震惊了我！

沉默的城--大风景，蛋彩，木板、布，150 x 120cm，1994-1995

这件作品使用坦培拉的画法，画面极其精致。充满微妙变化的灰色天空让我想起了比利时，想起了我生活的天津的城市样貌。尽管这幅画所展示的是一派令人伤感的工厂景观，但画法却优雅美丽。深深触动我的，还有一个人在都市中所经历的孤独感。我感觉这幅画捕捉到了我生命中某个特定时期的内心感受，因此让我与这幅画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我想，这也教会了我要不断的寻找美，即使我们第一眼看到的是悲伤和陈旧萦绕其间。这幅画让我痴迷了好几天，最后，我终于收藏了它。从那以后，这幅《沉默的城-大风景》就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艾安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创作它，而我和它一起生活超过25年……这幅画也成为我们友谊的纽带。